正是掌灯时分, 英国公府内外通彻明亮, 盏盏红纱笼灯上贴着大红“夀”字, 衬在烛光下, 氤氲如画。
夏日的天总是暗的晚些, 肃王世子身穿玄色宽袍, 拢袖而来, 风姿飒飒的模样惹得一众闺阁女子倾慕不已。
苏娇怜红着脸,握着镜子坐在实木圆凳上,纤细的身子扭来扭去十分不安分。
“表姑娘身上是长虫子了, 怎么坐不稳呢?”陆重行单手持酒盏,侧眸轻动。美酒佳酿,喷香甜美, 却及不上身旁女子的一绺青丝垂发。
苏娇怜抿着粉唇, 整个人都快要变成粉红色了。那绯红色蕴从她的香腮耳后迅速蔓延,浸入穿着长裙的纤美身子。
陆重行的视线顺着那绯红, 缓慢略过女子的玉耳、杏腮、樱唇, 最后落到那白细如天鹅脖颈的粉颈上, 狠狠一皱眉。
“你这脖子上头怎么了?”男人原本慢悠悠的声音陡然一沉, 吓得苏娇怜一个机灵。面上粉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如雪的惊惶。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偏头,磨磨蹭蹭的往旁边躲了躲,然后装模作样的往外看去, 正巧看到太叔成宁在与陆老太太祝寿, 但说出的话却不是祝词,而是犀利的嘲讽。
“老太太深居府宅,不知此刻河南、河北等地蝗灾正盛,如此铺张浪费,难免令皇上难做。”
陆老太太脸上的喜色瞬时褪去,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太叔成宁,按在榻上的手渐渐收紧,甚至连上头的皱纹都绷紧了。可见其心情之差。
原本嚣张热闹的宴席瞬时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太叔成宁和陆老太太。
这蝗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如果真的被有心人加以渲染传了出去,势必会对皇上的名声产生影响。一个帝王,最在乎的自然就是名声。
“肃王世子尚不知其一其二便来严加苛责,可不是君子所为。”陆重行放下手中酒盏,慢条斯理的从实木圆凳上起身。
从苏娇怜的角度,能看到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如青松翠竹般好看。
苏娇怜松开一口气,赶紧夹紧桌下自个儿被陆重行掰开的腿儿,收拾好罗裙。
凑不要脸的玩意!
苏娇怜恨恨咬牙。要不是她打不过他……她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魔鬼!
“哦?还望表哥赐教。”太叔成宁今日就是来找茬的。谁让陆重行竟然将教他的法子又说给了礼王太叔启听。太叔成宁稍慢一步,使得太叔启得了先机,说了那些法子,获得皇帝大赞。
而轮到太叔成宁的时候,他因为实在想不出法子,所以被皇帝苛责了。
这份气,太叔成宁不管怎么说都得找陆重行撒出来。找不着陆重行,寻整个英国公府的晦气也无碍,只要能让他气顺。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陆重行开口道:“今次寿宴所得寿礼,老祖宗皆会变换成现银,捐赠灾民。”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老太太真是深明大义,乃我大梁之福。”
“这可真是活菩萨转世了。”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议。
太叔成宁黑了一张脸。他双眸阴鸷的看向陆重行,掩在宽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
陆老太太通体舒畅的靠在榻上,朝太叔成宁道:“劳烦世子爷关怀了,我这老婆子虽是深闺老妇,但为陛下出些绵薄之力还是应当的。”
太叔成宁咬牙,不发一言。
陆老太太笑的越发畅快,“世子爷快些入座吧。尝尝我这深闺老妇的寿宴,可还合您的胃口。”
太叔成宁阴沉着面色转身,直接就朝陆重行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娇怜眼睁睁的看着太叔成宁挤开她身边的另一位娇客,坐到了她的左边。
苏娇怜暗咽了咽口水,捏着裙裾,慢吞吞的往右边挪了挪,靠在陆重行身边。
相比于被吃些豆腐,她还是觉得命更重要。
“大表哥。”苏娇怜伸出小手,轻扯住陆重行的宽袖,“我想与你换个位置……”
陆重行还未说话,一旁的太叔成宁便道:“苏姑娘这是怕我?”
怕你杀人。
苏娇怜低着小脑袋,闷不吭声。
那头,陆重行单手撑着下颚,勾唇浅笑。
苏娇怜突然感觉自个儿的脚被人勾住了,那东西一点点的往上挪,动作暧.昧多情,就像是在刻意撩拨她一般。
“砰”的一声响,坐在苏娇怜身边的太叔成宁撞到桌角。他手忙脚乱的抬手撑住桌面,堪堪稳住身子,却不防脚底踩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连人带凳一起摔了下去。
最难看的是太叔成宁摔下去的时候,失手将那块团花艳红的桌布给扯了下来。桌上摆置着各式各样的茶盏糕点,直接就朝他的门面砸了下去,将他那张俊脸砸的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陆重行勾唇,将手里的花生米扔到狼藉一片的地方。
两旁的丫鬟、小厮赶紧上前搀扶。
抹开一脸的糕饼茶叶,太叔成宁恶狠狠的瞪向苏娇怜。
苏娇怜:笑容中透露着绝望……
她明明是想踹陆重行那只咸猪脚的,怎么会踹到这位世子爷的呢?而且就她那么小的力道,哪里值得他摔成这样……
“咱们英国公府的凳子不好坐,世子爷可要坐稳了。”一道清雅声音从大屋的雕花木门处传来。
苏娇怜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穿一件象牙白的长衫坐在一辆古代轮椅上,被人缓慢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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