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夫交代了不宜颠簸,林紫苏就留在了庄子上“养病”。林问荆也想留在庄子里,被毕氏以“学业为重”为由强行带了回去。
没了林问荆的聒噪,林紫苏乐得耳根清净,接下来的几日里,除了吃饭喝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躺在床上梳理着两世的记忆。
原身经历虽浅,但博览群书,小脑瓜里记了大量的东西,加上方清颜上一世的记忆,几日里林紫苏的脑子似是要胀满了一般,后脑隐隐胀痛。
这日天气晴好,林紫苏带着婢女琥珀出庄透气。风和天暖,庄外东南角的一大片杏林竟提早绽放,粉白色的杏花开满枝头,如同灿烂的云霞。
沿着驿道漫步杏林之侧,碧空如洗,东风徐徐,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林紫苏不由得痴了。
记忆停留在一处楼阁上,不时有归燕从窗口掠过,窗外正是一片杏花林,一女子在窗前凝神作画,风姿绰约,蓦地里回头,望着身后那个丰神俊逸的男子,眼神里饱含了柔情蜜意。
这是方清颜的记忆。
思量时心中又转过另一幅画面,杏花丛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眼上蒙着纱布,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嬉戏,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站在一旁拍手笑着。
这是林紫苏幼时的记忆。
两世的记忆交织,恍然间如同梦幻泡影,林紫苏沉醉当中,难以自拔。
然而没等她把这个梦做完,不远处的驿道上就传来阵阵马蹄声响,将林紫苏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凝神望去,那一行人有十多人,想来也是被这片杏花林吸引,正在不远处驻马赏花。
此时正值初春,尚未到农忙时节,庄子周围的田地里几无人烟,林紫苏主仆二人装饰虽然简单,但与周遭的萧瑟格格不入,立在路旁甚是扎眼。
那一行人显然也看到了林紫苏,为首的几人指着林紫苏主仆交头接耳了一番,便有一人勒马徐行至林紫苏近前。
林紫苏见来人约莫有十五六岁,身着一身紫色锦袍,相貌虽不算英俊,气度倒是不凡,她本想开口询问,那知这少年的话却让她有些目瞪口呆。
“姑娘,本皇...本人有个不情之请,借姑娘头上的珠花一用。”这少年纵身下马,笑嘻嘻说着,就将手向林紫苏头上伸去。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姑娘首饰,这等胆大包天之人还是首次遇到,琥珀唯恐自家小姐被这少年冲撞,慌忙挡在林紫苏的身前。
林紫苏对男女大防倒不在意,只是恼恨这少年无礼,她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少年的手,低头见脚边有一条两尺多长的枯枝,不动声色地弯下腰,将树枝拈在手中,紧接着劈头盖脸的朝那少年挥去。
那少年未料到林紫苏有此反应,本不在意林紫苏手中的枯枝,哪知林紫苏出手精妙,那少年退了好几步,身上仍被抽中了好几下,脸上也被抽中了两下。那少年见无法躲避,索性只顾护着脸,口中连声道“姑娘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云云。
林紫苏见那少年服了软,又在他身上抽了十余下方才罢手。
林紫苏方才那几招在前世不知练了多少次,虽然凌厉,但枯枝毕竟轻便,打在人身上无甚威力,只在那少年的锦袍上挂了几个小洞,脸上连红印都未曾留下。
那少年见林紫苏停了手,便挺直了身子,从袖中取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凑上前去涎着脸笑道:“姑娘莫要见怪,我与那边的几个兄弟有个赌约,这里有些银子,就当是买下你这珠花了。”
不远处的那一行人见这少年被林紫苏教训,已然笑成了一团。
即便这少年说的没头没尾,林紫苏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敢情这一帮公子哥儿们的日子实在太闲,就想着无事生非了,为了一个赌约就来调戏陌生姑娘,着实是无法无天。
林紫苏没有接下银子,细细打量起这少年,前世里似乎见过此人......
是他!林紫苏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没错,这个少年正是二皇子谢曜的弟弟,四皇子谢曦,日后被封敦王。
这谢曦乃是李嫔所生,出生不足一月,生母李嫔就染病而亡,一直寄养在梁皇后名下。
一开始梁皇后就不曾上心,自梁皇后诞下了八皇子谢晫之后,对谢曦更加疏于管教,谢曦行事愈发放荡起来。
前世里谢曦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爷,封王之前整日里带着京中一帮纨绔子弟四处浪荡、惹事生非,受封后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待谢曜即位,谢曦成了留居京师的守城王,索性把王府门口的对联改成了“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兴亡两不知”,行事更是肆无忌惮,在京城里出入赌坊、裸衣上街、调戏民女……
御史恨不得一天一个奏疏,偏生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亲王来说又不是什么重罪,往往只能申斥了事,谢曜头疼了一段时间,也只好听之任之。
林紫苏心中暗暗懊悔,今日即便是谢曦唐突在先,自己冒犯了四皇子,势必会给林家带来天大的麻烦,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倒是不要紧,若是连累了原身的一大家子,那可真是万死难赎。
当下强笑道:“公子不必如此,若是要取,原无不可……”
谢曦见林紫苏迟疑着未曾接银子,转头瞥见自己的兄弟们也都纵马凑了过来,一边将银锭强塞到琥珀的手里,一边朝林紫苏伸手示意讨要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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