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晴,浸着一层细腻冷霜的寂静小院之中,急急忙忙的跑出一个身穿藕荷色袄裙的纤细女子。
“罗师傅!罗师傅不好了……”苏梅踩着脚上的绣花鞋,跌跌撞撞的往那站在马车边,正与秦瘦说着话的罗生方向跑去道:“沈姑娘昨夜负气一人下山,青苔路滑的,一不小心便从那石阶上头滚了下去,这会子还躺在房间里头昏迷不醒呢。”
“什么?”听到苏梅的话,罗生瞬时便变了脸色,他踩着脚上的长靴猛然跨前一步,一把拽住苏梅的胳膊,神情狰狞道:“她人呢?她人呢!”
“在,在自个儿的房间里头……”感觉到罗生那拧在自己胳膊上头的厚重手劲,苏梅皱着一张白细小脸,只感觉自己似乎都已经能听到胳膊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了。
听到苏梅的话,罗生转过身子,朝着沈妙月的院子飞奔而去。
“嘶……”伸手捂住自己被罗生拽疼的胳膊,苏梅站在原处直抽气,等缓过了劲之后,才跟在那罗生身后疾奔往沈妙月的院子里去。
沈妙月的院子是老住持院子边的一间小院,只一间主屋搭一片不大不小的庭院,虽看着有些朴素破旧,但胜在干净清幽。
苏梅提着裙裾小心翼翼的跨入庭院,一眼便看到了那正猛力撞着房门的罗生。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罗生穿着一身厚实铠甲,跌跌撞撞的跑进屋内,然后看着那躺在木床之上,满面都是伤痕血迹的沈妙月,目光呆滞。
“妙,妙月……”慢吞吞的朝着沈妙月的方向跨了一步,罗生小心翼翼的对着那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伸出了一只手,但在看到那满身都是血迹伤口的沈妙月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怎么,会这样……”沙哑着嗓子,罗生突然“扑通”一声直接便跪在了木床边,一双圆睁眼眸定定的看着那满身都是鲜血痕迹的沈妙月,整个人几近崩溃。
苏梅站在房门口,缓步朝着屋内走去,然后站定在罗生身边,声音细糯道:“昨夜在小厨房里头,沈姑娘为我炒了一盘嫩笋,我与她闲谈时虽听到她说日后可能再无机会让罗师傅尝尝她炒的笋,但却未曾放在心上,今次想来,沈姑娘大致是已然预感到了什么事吧。”
听到苏梅的话,罗生突然从地上起身,那张蓄满胡渣的面容之上泪涕横流,他瞪着一双通红眼眸,定定的看向面前的苏梅,声音嘶吼道:“你为什么没听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神情激动的说着话,罗生大口喘着粗气,冷不丁的突然便朝着苏梅的方向挥出一拳。
苏梅眼睁睁的看着罗生那朝自己甩来的一只砂锅大的拳头,整个人都被吓蒙了,傻呆呆的站在原处根本就来不及动弹。
一只修长手掌从旁伸出,一把抵住了罗生的铁拳。
马焱侧身挡在苏梅面前,一双漆黑暗眸浸着满满沉色,狠戾的看向那满面悲容的罗生。
对上马焱那双晦涩眼眸,罗生这才像是恍然回神似得收回自己的铁拳,他低垂着脑袋,沙哑嗓音喃喃道:“对不住了……”
看着罗生那双浸满赤红色泽的眼眸,苏梅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说什么话,只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着双眸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
马焱缓慢收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扬了扬宽袖,然后突然朝着那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轻勾了勾唇角道:“好似没气了。”
听到马焱那漫不经心的话,罗生突然暴吼一声,再一次跪倒在木床边,然后伸出粗实手掌,颤颤的抚了抚沈妙月的鼻息。
苏梅站在马焱身侧,看着那一副悲怆神色的罗生,赶紧伸手轻扯了扯马焱的宽袖,然后踮起脚尖凑到马焱的耳畔处道:“沈姑娘是装的。”
“娥娥妹妹说的没错,确是没气了。”听罢苏梅的话,马焱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声音沉哑道:“真是红颜薄命。”
“哎?”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神情怔愣,她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垂眸看了一眼躺在木床之上的沈妙月,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她的宽袖。
沈妙月沉静的躺在那处,一点声息也无,真的好似一个死人一般。
不,不会吧,难不成这沈妙月真的去滚石阶了?
颤颤的收回自己扯在沈妙月宽袖上头的手,苏梅抖了抖小身子,惊惶的看了一眼那跪倒在沈妙月身边,哭的满是眼泪鼻涕的罗生,暗暗咽了一口口水。
“那,那个罗师傅,沈姑娘她……”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我真该死,是我该死……”苏梅的话还未说完,那顶着一张悲痛欲绝面孔的罗生便径直念起了一大串的自责话语,他不断晃动着自己那颗大脑袋,自虐似得不停磕在木床边缘处,“砰砰砰”的直将那张木床磕的震天响。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依我看,罗将军不若将沈姑娘的尸首带回汉陵城,也算是让沈姑娘魂归故里了。”一边说着话,马焱一边伸手拉过苏梅的胳膊,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她覆在手臂之上的宽袖。
只见那一截素白藕臂之上,十分清晰的印着一只铁砂大掌,红通通的带着淤青血丝,看上去便让人感觉到一阵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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