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五年。
正月十六,陆漫坐在西屋书房里,看着桌上两本厚厚的医书。这是她沤心沥血写出来的,从穿越过来第二年起到上年秋,历经九年。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印刷术和活字印刷。书很漂亮,还散发着淡淡的黑香。书皮是藏蓝色,左边有一条竖着的半寸宽三寸长的白色,中间竖写着几个黑色大字——“妇林回春集上”、“妇林回春集下”。
这两本书轰动了整个杏林界。印刷出来各两百册,除了留在皇宫、太医院、国子监的五十册,其余的一面世就被抢购一空。这本书不仅会当作太医院的教科书,也是所有即将成为大夫的人必学之物,还是许多人家珍藏的工具书。
如今,回春夫人的名声更盛了。
名声更盛的还有姜展唯。上年十月,西征军搬师回朝,不仅带回来于孙国国王的首级,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于孙国的土地大楚没要,距离太远不好管理,被另几国刮分。同时,与那几个盟国签了合作条约,其中对大楚最重要的一条是牵制大楚西北边的大元国。
龙心大悦,亲自出城迎接西征军。金殿上,姜展唯交出帅印,被皇上封为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勇卫侯世袭罔替,当然还赏赐了大笔金银财物。
没有给他正一品、从一品的实缺,也没有给太师、少师之类的虚衔。没有一点虚心假意的试探……
这是姜展唯最愿意看到的。正一品和从一品,无论是实缺还是虚衔,都是目前姜展唯不敢要的,他太年轻了,还需要磨砺。
而且,皇上没有任何试探,说明皇上是充分信任他的。
不过,老太太颇有些失望,觉得姜展唯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皇上给少了,或者说没有在姜家另外几人身上补偿。太上皇驾崩后,老太太的身体虽然渐渐好些了,却没有原来清明……
外面的一阵嘈杂声打断陆漫的思绪,一个婆子进来禀报道,“三奶奶,皇上的圣旨来了,请悦姐儿去前院接旨哪,大长公主请三奶奶也快去前院。”
陆漫起身,穿上诰命服,向前院走去。
她知道,这是皇上赐婚来了。
这个月的十二,正好宋默满十四岁,听说宋明会专门进宫求皇上赐婚。
陆漫虽然喜欢宋默,但真不喜欢他的那副猴急样。悦儿还不满十岁呀,就这样被套牢了。
路上遇到姜悦和老驸马,小姑娘的小脸红扑扑的,还有几分羞涩。她眼里有着喜悦,看来她是喜欢的。
既然女儿喜欢,陆漫也就喜欢。
陆漫牵着她,同老驸马一起跟在大长公主的轿子后面,往前院走去。去接圣旨,只有身体不好的大长公主能坐轿子。
来到前院,除了几个小儿,姜展玉、杨氏、大奶奶、江氏、鲁氏、邹氏都在这里。邹氏是姜展鹏的媳妇,三夫人和姜展雁已经随三老爷去了任上。前年,皇上钦点三老爷为湖汉擦使司按擦使。姜展昆和姜展鹏因为在京为官,他们和媳妇儿女便都留在了京城。
内侍笑道,“人都来齐了,姜二姑娘就接旨吧。”
所有人都跪下,大长公主和姜悦跪在最前面。
内侍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长亭大长公主之重孙女、卫勇侯姜展唯之女姜悦,娴淑大方,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和亲王世子宋默,天姿聪敏,稳重敦厚,与姜家女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和亲王世子为妃,待汝及茾后成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姜悦已经被教过如何接旨。
她磕了一个头,伸出双臂说道,“小女谢主隆恩。”
内待把圣旨交到姜悦的手里,笑道,“恭喜了。”
送走内待,众人欢欢喜喜去了鹤鸣堂。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老驸马,他一路上又吹胡子又瞪眼,连姜悦跟他说话都不理了。
“小悦儿喜欢宋默不喜欢我了,我也不喜欢你了,我去找小雪儿,以后我只跟她玩……”
老驸马的孩子话逗得众人想笑不敢笑,姜悦羞得满脸通红。
大长公主掀开轿帘笑道,“真是个老孩子。小雪儿将来也要嫁人,还能陪你一辈子不成?”顿了顿,又叹道,“等小雪儿嫁人的时候,我们两个早死啰。”
走在旁边的姜展玉笑道,“看祖母说的。咱们家有个神医,连我这个要死了的病秧子都没死,祖母和祖父定会活到一百岁。”
大长公主听了又高兴起来。
陆漫心里知道,就大长公主这个身体,能再活上五年就不得了了。而老驸马,若没有意外,又扛得过老太太的死讯,至少要活到九十岁,真有可能往一百岁上奔。
因为今天有喜事,全家人都在鹤鸣堂吃饭。
众人都欢喜,只有两个人不高兴。一个是老驸马,愁得不想吃饭。一个是姜展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众人好笑不已,知道这两个人是不舍得姜悦嫁出去。
长公主呵呵笑道,“看你们两个,悦儿有了好归宿,你们应该高兴啊。咱们家如今,不止是繁荣昌盛,而是圆满了……”
老太太又说了几句如何保持现有的“圆满”。
见众子孙都作了保证,只有惜字如金的姜展唯还在喝闷酒。问道,“展唯,你觉得呢?”
姜展唯放下酒杯,躬了躬身,说道,“祖母的话,孙儿铭记于心。”
老太太才满意地点点头。
回东辉院的路上,姜展唯拉着陆漫的手走在最后面。
陆漫见姜展唯的眉头微皱,问道,“三爷还在想祖母的话?”
他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嗯,我不太喜欢‘圆满’二字……祖母老了,有些事不如之前看得透彻。”
月圆则亏!
陆漫说道,“祖母说‘圆满’也没错,至少这个家近几年事事都是圆满的。等到以后分了府,咱们家又成了一个半圆……”
前方的灯依然弯弯曲曲,照亮了前行的路,也温暖了只有几颗寒星的冬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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