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朝嘉德六年十一月,天大寒,遭受蝗灾的豫州让原本近乎奔溃的民生雪上加霜。庞痤猜测的没有错,百姓无粮可食,沦为流民,进一步变成叛贼生力军。
他攻破陈县,引军追杀王崇赞,一路上连破数次,大小余战二十几次,无一不胜。可是叛军却未见耗损,兵力反而越来越多,这让庞痤不禁愁容满面。
至七日,酆军兵锋直击赖乡,三个时辰内大破王崇赞所部。一路连胜并没有让庞痤志得意满,反而让他极为警惕。因为王崇赞所部未免过于无用,这一路上丢城失地,太过随意。不过,他也想过王崇赞不过是贼匪,何须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他们或可占山为王,或可潜水为匪,对城池想必也不是太过在意。
“报!左翼发现叛军绕过赖乡,向着苦县而去!”
“报!哨骑探明,前方三里,谯国反贼吕信率兵来犯!”
“报!王崇赞放弃逃生,已经率兵前往吕信所部,意欲合兵!”
“报!西南十里,发现千余贼军,已向宁平杀去!”
仿若大石重击胸口,庞痤嘶吼大喊:“变前军为后军,后军转前锋,左右两营保护侧翼,撤退!”
梁国境内,东南一角。吕信派遣王偃率军五千,先断宁平酆军之援,后命大将夺下苦县。庞痤战线纵深过长,又为吕信王崇赞背面尾随偷袭,苦战三日,向北而逃,退守阳夏。
“将军,校尉阵亡十七名,牺牲两位偏将,四名骑将重伤,后军损失惨重,阵亡四成,宁平别部全军覆没。”扈衝低声禀报。
“你直接说吧,我们还剩多少人马。”庞痤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看着他。
“不足两万。”
哗啦啦!
庞痤一剑砍断矮几一角。
“吕信,不杀汝,吾誓不为人!”
扈衝抿抿嘴,提醒道:“大将军,我们该如何向大司马交代?”
闻言,庞痤气势一滞,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
是啊,该怎么向大司马交代?
他很想找借口,可是他找来找去,发现借口似乎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的目的是想要将反贼全部歼灭,王崇赞的人头更是他的第一目标。庞痤很清楚,反贼和先前的义阳国是不同的。这股豫州反贼的根本是灾民和王崇赞。就算他能够夺回陈县,甚至将反贼追杀至苦县一带,可是这不解决根本问题。
因为,只要王崇赞活着,他就能一直聚拢灾民,肆虐豫州。剿之不尽,灭之不绝。
翌日,王崇赞整合兵马,同吕信率军八万,自武平而起,直奔阳夏而去。
双方与阳夏鏖战一日一夜,王崇赞与吕信所部,虽损失惨重,却将庞痤击溃,逃窜陈留。
阳夏大营。
“吕兄仗义出手,王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差遣,王某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王兄言重,你我同反暴政,实乃同道中人,何分彼此。”
“吕兄深明大义,真乃豫州父老之福!”
“王兄过誉。”
王崇赞与吕信一番谦辞恭贺。
吕信四十余岁,膀大腰圆,曾是谯国地方豪族,因不满朝廷将税赋征收到二十年以后,在沛王的资助下悍然起兵造反。
王崇赞道:“吕兄,如今庞痤兵败,朝廷定然会再度派兵攻打我等。眼下我部将士损失惨重,我欲取颍川、襄城二郡为补,吕兄以为如何?”
“大善!”吕信道:“王兄可尽取颍川、襄城二郡。在下此番远离谯国,一番酣战,兵力大损,欲走汝南、汝阴二地,王兄以为此行如何?”
“汝南、汝阴,丰郡也,定然不叫吕兄失望。”
“颍川之地,耕地众多,民足官富,在下谨祝王兄旗开得胜,早日恢复实力,北扣雒阳!”
“借兄弟吉言!”
俩人互相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谯国。
“老兄,还是你厉害,庞痤已败退陈留!”王偃看着男子。
男子轻哼一声,不屑道:“庞痤是什么土鸡瓦犬,赢了他也无甚意义。”
“那老兄觉得赢了谁有意义?”
闻言,男子默默饮酒,长叹一声,“我念之思之,他却不来。若非有忧,必有远谋。”
“老兄,听你话语,似乎颇为幽怨。”
王偃坐在他身边,取出酒壶和他碰了一下,自顾自大饮一口。
男子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腐兵尔,胜之不足为道。这样一只无能之军,却大胜义阳国。由此可见,失其良主,宛若剖其脏腑,去其魂魄。雒阳之臣,何其愚也。”
“这样不是很好了,我听吕将军的哨骑说,他们准备转道取汝南和汝阴二郡,巩固实力。”
“此等无趣之事,不必与我言语。你且记住,莫要北上,扎根豫南,朝廷难奈尔等。”
“老兄良言,老弟谨记在心。”
酆朝嘉德六年十一月末,庞痤兵败消息传回雒阳。
文昌殿。
“我早有言在先,可择南北两军五万,出荥阳南下,配合庞痤共同剿灭王崇赞。眼下一朝兵败,损兵折将不言,军械粮草丢失大半要如何补充!”柳齐恼怒的朝着九卿发火。
任谁都明白,这火气是冲着谁去的。
此次,赵无伤一意孤行,单以庞痤剿匪,在朝野之上丢尽脸面与尊严。刚刚柳齐的话,更是无形之中猛抽赵无伤耳光,还让他没办法还口。
一直做木头人的聂抗忽然说道:“根据前线消息,王崇赞兵进颍川郡,他这是准备割据一方,恢复实力,意图北上,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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