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宽摆着手嘿嘿笑了一下, 为怕净音和净涪误会, 还特意往后退了一步,将他身旁的心窄显露了出来。
心窄眯起眼睛看了心宽一眼,才又对着净音笑道:“哪儿啊?不过我这徒儿凭白得了整整四十五载的空闲, 我怕他没有人盯着放松了修行, 便想着在最后离开之前, 再训诫一番,免得等他四十五年后出塔, 还是现在这般疲懒模样。”
他说道这里, 还特意问了净音一句:“不会就连这样的师徒训诫, 也是不许的吧?”
净音听得这意味不明的问话, 也是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山寺外头的山道上。
心窄心中一突,也顺着净音的视线往那边山道上看去,就见那条长满杂草的山道上慢慢走出的一个瘦削和尚,简直都要气笑了。而这个时候,净音的声音也传到了他耳边。
“当然是可以的。真人, 请。”
心窄的脸都绿了。
妙音寺藏经阁里头, 清笃禅师看着心窄那张极其憋屈的瘦削脸庞, 忍不住拍案大笑, 笑得浑身颤抖不说, 就连他平日里特别宝贝重视的长须白眉也都乱成了一团。
“哈哈哈......”
清笃禅师旁边的清显和清镇两位禅师也是忍俊不禁, 各自笑了开去。
清镇禅师清了清嗓子, 压了又压, 才问道:“清笃师兄,你让人请清于师弟去的?”
他口中的清于禅师出身妙音寺罗汉堂,境界高深战力彪悍自不必提,关键是,清于禅师早年和心魔宗的这位心窄真人很有几分龃龉。
清于禅师年青时颇为气盛要强,不愿稍稍落后于人,哪怕是半丈也是不行的。当时的心窄也是刚刚走出山门,能在外头自由行走。
心窄成道之后的道号都名为心窄,心眼又能大得到哪里去。而他年轻的时候比起现在还要胜上一筹,真是心眼比针尖还小。
两个人一佛门一魔门,又是差不多大的年纪,还是同样瘦削的身形,自然免不了被人评头品足地说上三五句。而每每评比下来,清于禅师总是压了心窄真人一头,就连他们参加的竹海灵会,心窄头上都会有一个清于镇压着。
数百年下来,多少次明里暗里的较量,心窄总就没能在清于的镇压下翻过身,哪怕一次都没有。
对于心窄来说,清于是一个比他的同胞兄弟心宽还要讨厌。
哪怕现在的清于禅师已经成了佛门大德,心胸早比年青时候开阔得多,胜负名声更是已经看淡看破,但心窄却总未能放下,每每见到清于禅师都脸黑胸闷。别人还没有怎么呢,他自己先就将自己气得不行了。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清于师弟算是对付心窄最用力的武器了,比别的什么都好用。
清笃禅师笑到不行,但这会儿倒还是抽出工夫来向着清显禅师点了点头。
既然清于禅师都到了,心窄哪儿还能蹦跶得起来?
他怒瞪着一双眼睛,瘦削的面庞板起,显得极其刻薄冷硬,刺猬一样团起身体,露出森冷尖锐的硬刺。
“清于!你过来干什么?”
这一句话的工夫,清于禅师便已经穿过山门,走到了药师殿前的空地上。
他听得心窄几近怒喝的问话,也不生气,合十一礼,唱了一声佛号,不轻不重地道:“受清笃师兄所托,来将这两人带回妙音寺中。”
说完,他又反问回去:“听说檀越你要训诫徒弟?”
“怎么?不行吗?!”
心窄万分暴躁,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训诫徒弟不过是一个名号,想要寻找机会暴起抢人才真。
如果妙音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只得净音净涪两人带着沈定和李昂离开的话,只怕也就能如他所愿了。谁让净涪镇压场面还借助了这普济寺的力量呢?只要净涪离开普济寺范围,哪怕再加上一只五色幼鹿,也是拦不住心窄的。可现在却又不同,有清于禅师镇压场面,心窄想要抢人就没那么容易。
清于禅师既然打破了心窄的如意算盘,也就不会去介意心窄的语气。他点了点头,平静地道:“当然是可以的。檀越,请。”
这一句话几乎全部复述方才净音回应他的那句话,听得心窄怒火更盛。
心宽在一旁看着,竟然还嘿嘿笑出声来。
心窄猛地转头,瞪大的双眼恨不得将他生吞。
可惜心宽不怕他,犹自笑得高兴。
心窄狠狠地吞了几口气,看他那样子,好像被他吞入腹中的都是碍他眼阻他路的人。
净涪、清于和心宽都只作平常,净音也就被吓了一吓,沈定、江靖达和李昂却是脸色尽褪,满面惊惶。
沈定犹自可,不过就是被暂且记上一笔,江靖达和李昂却是真的怕。
当李昂从一直封禁着他的白莲上下来的时候,他站在地上的腿都是软的,甚至差一点就要摔下地去。但在心窄喷火一样的目光下,他又只能站得笔直,唯恐再做出什么丢了心窄脸面的事来。
他敢保证,如果他真在这个时候,在那个叫清于的秃驴面前丢了他的脸面,他宁愿永远待在封魔塔里。
李昂脸上带着笑容,背脊挺得笔直,脚步不大不小,不快不慢地向着心窄走去,到得他面前,又是规规矩矩躬身拜下去,朗声请他训诫。
这般模样,足可赞一句风流倜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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