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月,琴秋均都被禁锢于那特地为他收拾出来的屋子内。那屋子四周铺满软绵绵的棉胎,防着琴秋以头抢地撞墙。林凛其后恐琴秋手足被捆,影响血液流通,命人拿了长袍替他穿上,长袖反缚,如此困住他的手,以防他药瘾发作,伤了自个。一日三餐,林凛亲自嘱咐,命人点了他的穴道,一边止住他的抽搐,一边强行喂他吃下。便溺擦洗等事,也是按时按点,嘱咐了妥当人伺候,林凛心知琴秋傲气得紧,越是这等小事,越要替他考虑周全。若是有半点轻慢侮辱,便是琴秋药瘾戒了,也会耿耿于怀。林凛做晋阳公子,主持“尚书处”那会,接触这等孤傲清高,怀才不遇之人多了去,自有他一整套恩威并施的法子。只是对着这个骄傲却偏偏命薄的孤苦少年,心中多了三分怜悯,三分疼惜,这才格外照看他。
饶是如此看顾,可那药瘾发作的痛苦,却仍非常人所能想象。那间小屋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里头传出阵阵哀嚎嘶吼、低泣□□,四肢趴地,又抓又跳,若不是周遭尽是棉胎,只怕早已将身上弄得鲜血淋漓。夜半时分,隔了老远,仍能听到琴秋宛若受伤野兽一般的低吼喘气,有时候声音小了,渐渐传来隐忍哭泣之声,低低听着,竟然一句句都是:“王八蛋,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王八蛋,杀了我,杀了我!”
林凛心情低落,他住的后院离那琴秋幽禁之所并不近,可日日打发小宝儿去那瞧琴秋情况如何。他深知这等苦楚,旁人无法插足,而且在这个时空,几乎无计可想,唯有如此简单野蛮的手段方能解决问题,可是,看着原本那么精神漂亮的一个男孩弄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他也不由感到痛心,更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萦绕心头。
如此挨了好些日子,小宝儿传来前院的消息,琴秋今日精神已经略微好转,已被解开双手,也能自己喝下一点米粥。林凛闻言甚为欣喜,夸了小宝儿几句。他本欲亲自去看琴秋,却被白析皓拦住,以那人尚未戒除毒瘾,甚为危险,不欲他过多接触。林凛身子并未好转,这几日夜夜听得琴秋哀嚎之声,颇为难受,睡不安稳。白析皓心疼他,直恨不得将那琴秋扔得远远的自生自灭方好。此时恨恨开了口,林凛也不便反对,想了想,却犹自不放心,命人唤了邬智雄来。
邬智雄自那日林凛发怒便明白了,这位公子绝非绣花枕头,他能令自家主子爱逾性命,靠的,并不单单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而已。他心里有些疑虑,仔细打量林凛,越看越觉着这人周身气度超凡脱俗,岂是一般娈宠玩物可比?更兼平素宽厚温和的一个人,板起脸来竟然不怒而威,令人禁不住心惊胆战。白爷又一脸深情眷宠的模样,只怕这个人便是一把火将这别院烧了,白爷顶多也说句:“仔细火星子溅到手疼。”邬智雄寻思着,这般神仙也似的人物,周身贵气,怕不是自小耳闻目睹,身染其中,寻常人家,断断养成不了。他琢磨来琢磨去,江湖朝野,并无姓林的大家,这个公子到底从何而来呢?他思索良久,总不得要领,最终抽自个脸颊唾骂道:“日他娘,管他是谁,来了这,便是林公子,是白爷的人!”
邬智雄虽为草莽,心思却慎密,虽然猜不出这林公子为何人,却深谙林公子定然来头不小。况且这样一个人,孤身出现在白析皓身边,不与外界联络,便有他千万种不可说的缘由。这等缘由,不是自己能去探听的,却也不容旁人探听。他打定了主意,几日之内,便将别院上下仆役进行了一番清洗。将临时雇佣的统统放回家去,又从附近白家老店调了些可靠人来。邬智雄往日培养的一干弟兄,此时也在别院内做了侍卫,平素里低调行事,一时半会,倒也平静无波。
林凛差人唤他,邬智雄正欲前去,却不曾想临了出了件事,待他忙过了跑到后院,白析皓已经在与林凛施针治疗。这时候不便打扰,邬老大便在外头候着,好容易等到施针完毕,小宝儿才替他进去传了话。不一会,就听得林凛清润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快请。”
邬老大拉拉衣角,走了进去,垂首禀道:“爷,林公子。”
“嗯。”白析皓淡淡应了一句,道:“怎的来得如此之迟?”
邬老大笑道:“前院出了点小事,耽搁了下,这才迟了。”
林凛靠在榻上,脸色有些疲累,微微一笑,道:“麻烦邬老大跑这一趟,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琴秋琴公子怎样了?”
邬老大迟疑了一下,偷偷瞧了白析皓一眼,白析皓一蹙眉,知他有事,便道:“怎么?有事何妨直说。”
邬老大又看了一眼林凛,方踌躇道:“这个事原也不值得惊动爷和公子,只是现如今公子既然问起,我便如实禀报。那琴秋公子,今儿个早上,不知怎的,在棉胎之下藏了一片瓷片,才刚自己割了腕,好在小幺儿们发现得早,又都是铺子里的伙计,三两下给他止了血。”
“什么?”林凛募地一下从榻上坐起,呼吸急促,道:“他现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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