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没意见,她意见大得很。
宋瑜倔强地瞪着他,这人是个傻子,不知道她在说气话。
两人气氛僵持不下,底下仆从丫鬟意欲劝说,却无从开口。郎君脸色难看得紧,没人敢靠近。这两人已经别扭了好些天,谁都不肯低头,才闹成目下化解不开的僵局。
霍川铁了心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压低嗓音复又问道:“三妹,你当真没意见?”
宋瑜另一手放在他手背,缓缓抽身而出。她一步步走下台阶,踅身看向冷若冰霜的霍川,“方才那话是假的,我有意见。不过打从你去平康坊开始,便同我没多大关系了,左右是你的事情,由你来决定。”
她才说第一句话时,霍川面色稍有缓和,谁知越说越教人气恼。底下丫鬟无不胆战心惊,郎君的脸色更行骇人,祈求少夫人别再火上浇油……
可惜她们的希望落空了,宋瑜忽地想起一事,“今日阁楼里的明照女郎来慰问我病情,目下阁楼被封,想来她后果不会好过。你若是对她有恻隐之心,便去看望一趟,顺道了却庐阳侯一桩心事。”
所谓心事,便是收房纳妾,她居然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霍川握着拐杖的手指泛白,骨节突出,恨不得手下是她纤细的脖颈。好个没良心的姑娘,他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她却一门心思将他往外推。
脚步声渐次远去,一声声好似踏在他心尖儿上,霍川阖上双目,下颔紧紧绷着。
丫鬟泰半都随着宋瑜离去,湖心亭仅剩下他和明朗二人,寂静得很。从一开始他身边便是这样荒凉,无人靠近,直到宋瑜出现,仿佛润色了他整个生命。分明是懦弱的胆小的脾性,她对他避如蛇蝎,他却不住地想靠近她,甚至不惜手段使她嫁给自己。
她有澄澈干净的玲珑心,同她待在一块儿惬意舒适。尤其欺负她的时候,听着娇娇软软的求饶声,会有别样的满足感。久而久之对她益发上心,不舍得再让她哭,见不得她难过,甚至宠她一世都无妨。
这次去平康坊委实是他考虑不周,霍川思忖片刻,折身缓步走下石阶。
明朗忙不迭上前,脑子里全是宋瑜最后一句话,“郎君可要去阁楼一趟,看望明照女郎?”
霍川顿住,偏头冷声:“你去看?”
明朗霎时噤声,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可惜他触到了霍川霉头,霍川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你到阁楼一趟,将里头剩下的人都遣散出去。若是没地方去,便送回平康坊。既然感念其中恩情,那便一直留在里头,就说我成全她。”
明朗闻言微楞,郎君做起事情来真个杀伐果决,不给人留丁点儿遐想余地。
“待送您回忘机庭,我便去处理。”明朗自作自受,不敢有丝毫怨言。
他跟在霍川身旁多年,岂能不了解他的性子。没有兴趣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显得多余……他对旁人很没耐心,更没有多余的同情。即便真逼着郎君纳妾,他也不会跟她们有任何瓜葛,逃不过独守空房的后果。
明朗低头觑一眼霍川修长手指,这双手碰过的女人屈指可数,唐氏一个,宋瑜是另一个。
*
建平镇的老郎中年事已高,腿脚很不利索,路上车辇不便走得太快,是以拖到今日才来。
陈琴音同他好些年未见,得知庐阳侯将他请来,早早地便守在正堂等候。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听见府外橐橐马蹄声,不多时由仆从扶着一位须发发白的老人行来。
陈氏三两步来到跟前,百感交集,眼眶迅速泛红:“阿翁……”
她自从嫁给霍继诚后,因老家偏远,只归宁时回过一次,是在两年前。她对家乡的思念溢于言表,一直没能有机会回去。目前有孕在身,更不能路途颠簸,她肚子逐渐显怀,比平常人要大上一些。陆氏说怀的是孪生儿,是以更加重视。
老郎中姓田,旁人都称呼他为田老丈,或是敬称田老先生。田老先生今年已有七十七高龄,走路虽不便,但精神头儿瞧着很好。他笑眯眯地来到陈琴音跟前,不无感慨:“长大了,如今都要为人母亲了。”
陈琴音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笑着将他引到屋内,“阿翁许久没见我了,一见面便取笑我。”
不多时庐阳侯赶到,同田老先生好一番关切问候,命下人收拾一间空房,供老郎中晚上留宿。早在老郎中到来之前,庐阳侯已经将人家生平打听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他确实是位妙手春堂的郎中,专攻眼疾,很有独到见解,在他手底下的病患鲜少有不愈的。
眼下终于将人千里迢迢地请来了,岂能不重视?
庐阳侯陪着同田老先生说了几句话,将霍川的情况同他表述清楚,“至今已有八年,请了多少郎中都无用。”说罢惆怅地叹一口气,眉头不展。
田老先生哦一声,“不知二郎君因何失明?”
庐阳侯顿了顿,眼中一闪而过的惭愧,“失足从阁楼上跌落,大抵摔着了脑子,没能及时救治,才导致这般情况。”
闻言老先生心中已有定夺,他撑着扶手起身,“请侯爷先带我去看一看,如此我才好对症下药。”
陈琴音上前将他扶稳,她自个儿都是需要照顾的身子,可见对老郎中重视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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