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朝的神殿总是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这里没有侍僧,因为没有信仰,自然不需要侍僧,来来往往的都是低着头如幽灵一般的侍者。高大的神殿被紫色蓝色的珠光蒙着,黯淡而肃穆,仿佛一座空荡荡的墓穴。
既然已经没有信仰了,干嘛还留着这座神殿?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打理,这不是浪费资源么?
出了神殿大门,是一条长长的山路,曲折着向下,浮着一层淡淡的银辉,像一条悬浮在虚空中的阶梯。我化出鱼尾顺着道路往山下游,泛着星辉的城市越来越近,可依然像沉睡着一样,没有生气。四面的黑暗里时常传出悠远的声响,似乎是鲸鱼在唱歌一样。
一个影卫游在我旁边,我就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个影卫似乎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话,愣了一下,才答道,“已近午时了。”
这么快就中午了?
如果是在北溟城,正是热闹的时候。
南王朝的建筑跟北王朝有很大区别,都是严谨的规格,没有那种张扬的飞檐华壁,只有青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石墙,以及精美却深沉的壁雕。到处都有夜明珠,空中浮着的,墙上嵌着的,灯座上顶着的,排列成各种各样的图案,虽然明亮,可那光都冷冰冰的。在北王朝的时候,晚上只觉得这荧光挺梦幻的,可一放在这种黯淡阴沉的背景下,却有点瘆人了。
走在大路上,有种在无人城里闲逛的感觉;街道上的人其实不少,来往的海螺车也很多,只是一张张迎面而来的面孔都是苍白麻木的样子,如同木偶一般。诺大的城市,却听不到什么人声,每个人说起话来都像耳语,就仿佛怕什么看不到的耳朵把一切听走一样。
原本是想出来散散心,可是看到这副光景,再加上四处都是绵延无际的黑暗,反而更加烦闷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要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大概真的会疯掉。
看了看跟在我身边的四个穿黑衣服的人,他们也都是木偶,不似活人。我走到哪,就跟到哪。最后我让其中的三个都隐到黑暗中去,只留了一个在身边跟着,就是那个我问过话的影卫。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缘。”
“缘?只有一个字?”
“对。”
把他留下,是因为他身上仿佛还稍稍有些活气。虽然也板着个脸,但是眼睛深处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不是那么一潭死水。
这个缘,长得英俊,不过不是那种耀眼的相貌,放在人群里可能就找不着了,灰蓝的长发高高束起,身材瘦而不弱,身上有种内敛的气质,似乎还有点稍稍的忧郁在其中。
“你一直都跟在你们皇帝身边?”
“是。”
“那你们五个人里有没有老大什么的?”
“星辉。”
星辉?不就是上次跟着“灵曦”的那个人。这回跟着我出来的四个人里,好像没有他。
这个溯汐果然还是把核心人物留下了。
不过就算让他跟着出来,想从那种人嘴里套话,估计也没多大希望。
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冲他笑,“你知道么。北王朝的那个圣女,名字里也有一个‘缘’字。”
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改变。
思缘。。。思念,缘。。。
这是她自己起得名字。。。
如果思缘是假的圣女,那她必定是南王朝的人。如果是南王朝的人,而且又身负假扮圣女的重任,应该会有机会接触到皇帝身边的人。
难道这个影卫叫“缘”只是凑巧么?
我又继续说,“那个圣女倒是个可爱的女孩,很单纯,只不过看到她的样子你绝对想不到她就是大荒神第三神识。有时候真会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的面上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不过我似乎在他目光深处看到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个思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她是假的,那真的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向北王朝告密么?
走得累了,便在路边一个酒肆里坐了一会儿。就连酒馆里都安安静静的,只有低低的交谈声,时不时响起来。
“这里的人说话为什么都这么小声?”我问旁边的缘,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他却说,“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我环顾四周,惊觉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从没听到过笑声。
好像他们就算笑,都只是无声地咧开嘴角,有气无力的样子。
从没想到,南王朝是这样的。
跟北王朝相比,真的差好远。怪不得他们要憎恶北王朝,憎恶海神了。看到别人能如此轻易的拥有自己穷尽一生也看不到的光明,而自己只能苍白着脸行走在漆黑之中。
那两个人,为什么不给这些人光明?就算犯了再重的罪,这样延续几千年的惩罚也该够了吧?
原来,他们对所有人都是这么绝情么?
这个时侯,缘突然站起来,向着门口的方向行了个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结果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稍稍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谁。
星辉,仍旧是那副肃穆的面容。
他走到我面前低声说,“伏溟公子。陛下请您入宫一叙。”
入宫?又要干什么?我狐疑地看着他,但仍站起来,“现在就去么?”
“陛下在宫里等着您。”
我什么也没多说,顺从着就跟着往外走。门口停着一辆海螺车,明丽的玫瑰色,金色的花纹,在这阴沉的背景下分外惹眼。转过头,看到星辉跟缘说了什么,缘便向着别的方向走远,眨眼间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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