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知道他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开玩笑,闻言果然放心很多,但更加不解道:“既然头功是你的,那更不应该回避这种风光场面了,你有什么顾虑吗?”
“唯一的顾虑是,”沈默压低声音道:“这次的功劳着实太奇太大,不知多少人嫉妒眼红,正准备中伤我……”
“我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他们作甚?”沈贺怒道。
“人言可畏啊,爹。”沈默坐在两位老爹中间道:“何况我也算不上身正……跟倭寇虚与委蛇,给他们送钱送礼,还答应给他们加官进爵,这些事情如果被人深究,那孩儿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沈贺和殷老爷的面色登时凝重下来,都道:“那可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以退为进。”沈默轻声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注意,给其他人送功劳,吴江之战原本用不着王崇古,可我把他拉来了;去舟山诱拐王翠翘,根本用不着锦衣卫,我却偏要把差事交给他们,如此的例子还有很多,我就一个目的,雨露均沾,让大家都得到好处。”
还是殷老爷生意人出身,脑子灵活,一点就明白道:“对啊,他们都想要从中得到好处,自然得帮着说好话了,这就叫花花轿子众人抬,你这个坐轿的大功臣,才能四平八稳。”
“所以你才不参加?”沈贺也‘醒悟’道:“就是想把功劳让给胡宗宪?”
沈默点点头,苦笑道:“就是这么回事儿。”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儿,代天招抚这种事儿,非人家胡宗宪不可,那功劳同样是谁也抢不去的,他沈默也不行。只是为了老爹的面子着想,他便承认了,倒省了再多费口舌了。
事情的真相是,沈默今天打定主意不露面,就是为了把徐海这个烫手的山芋、扎手的刺猬、交给胡宗宪,让他俩接上头,自己好从那些棘手的善后工作中解脱出来,以免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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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注定成为今天上午的关键词。府中后院的人们焦急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府外广场上的人们,痴痴等待着徐海的到来。
双方约好了,徐海等人午时入城投降,现在已是巳时末了,眼见着旗杆的影子越来越短,观众们忍不住议论纷纷,说这徐海的谱摆得可真大,竟然让总督大人等了一个多时辰。
这话随着风,传到胡宗宪耳朵里,部堂大人的面色自然不大好看。
边上便有察言观色的官员,机灵的为部堂大人预设台阶,对众人道:“听说那徐海凶狠狡诈,一肚子诡计,让人难以琢磨。你们说那徐海会不会事到临头,又反悔了呢?”
“就是嘛,徐海何许人也?与王直齐名的巨枭,怎可能仗也没打几场,说降就降了呢?我看啊,他八成是要耍诈!”
众人便有不少附和的,都说沈大人能力是有的,但终归年纪稍轻,阅历尚浅,办事还是不牢靠啊!如果换成老成的官员,定然不会让部堂大人这样担心了。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胡宗宪冷哼一声道:“待会儿要是徐海来了,你们可别改口。”吓得众人赶紧噤声,心说原来胡部堂真跟沈拙言穿一条裤子啊。
胡宗宪压下了不和谐的声音,却也不过是为稳定军心罢了,但他面上虽然一脸古井无波,其实心里已经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了。如果徐海真的不来,或者出什么别的幺蛾子,那可真够他喝一壶的……颜面丢尽不说,怎么跟朝廷交代,怎么平息皇帝的怒火?这都是他不愿承受的。
所以,别看他此刻表面平静,其实心里两个念头在打架,既盼着旗杆影子快快变短,又想让太阳走得慢些再慢些……”
就在他一抬头的功夫,边听人大惊小怪道:“快看,影子没了,午时到了……”此言一出,引得胡部堂心头一紧,暗道:‘完了……’
却听边上人嘲笑那人道:‘是乌云遮住日头了,什么眼神啊,你。’
胡宗宪闻言不动声色的往天上看,果然不知什么时候,乌云上来了,把火红的太阳挡得严严实实。
‘真晦气。’他暗暗道一声,问身边人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边上人赶紧看看沙漏,小心回禀道:“部堂,午时就要到啦!”
声音虽轻,却如滚雷般在胡宗宪耳边炸响,他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正要让左右将沈默叫来,却听到城门楼方向,传来‘咚咚咚咚’的鼓响。
“来了!”围观的百姓一起嚷嚷道。
“来了!”众位大人纷纷起身,激动道。
胡宗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深吸口气道:“沉稳,注意体统!”
众大人赶紧正襟危坐,仿佛很淡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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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流程,接下来便是守门校尉从城门进来,跪在胡宗宪面前道:‘启奏大帅,门外徐海等人,请求入城!’然后胡宗宪会很淡定道:“准了。”
看到道路远处果然急匆匆跑来个校尉,胡宗宪一边暗暗反复模拟着:‘准了……’一边又有些不爽,跑这么快干嘛?显得朝廷好像很着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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