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回永安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色已晚,楚颜却在正殿等他用膳。
他没什么食欲,下午的时候让万喜从御膳房端了碗芝麻糊去书房,甜过了头,现在胃里还有些腻味。
但见楚颜这么晚了还没吃,只顾着等他,也便坐了下来,光说开动,筷子却没有夹任何菜。
楚颜先是替他夹了块鱼肉,见他眉头微皱,也没动筷子,便问了句,“殿下不吃?”
顾祁摇摇头,“没什么食欲。”
楚颜抬头看了眼他的表情,没说话,只端起自己的碗盛了点莲藕汤,然后递给他,“这个比较清淡。”
顾祁接了过去,喝了一口也就放下了。
楚颜比较执拗地盯着他,“什么都不吃的话,夜里饿了怎么办?若是那个时候再进食,说不定会睡不着。”
顾祁看着她略显严肃的神情,端起碗把那点汤全都喝了下去,然后抬头望着她,“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楚颜一愣,心道这厮越来越聪明了,于是放下筷子,认真地望着他,“今日我都听说了,殿下封赏功臣,论功行赏,犒劳三军,大殿之上无人有异议。只是楚颜想问殿下一句,您打算……。”
她顿了顿,才问出口,“您打算如何处理定国公?”
顾祁眼眸沉了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看着她,“身处后宫,莫问政事,我以为你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楚颜默了默,才说,“我以为我问的不是政事,而是……家事。”
最后两个字,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好一句家事。
顾祁看她一眼,“我以为你曾经说过,进了永安宫便不再是赵家的千金,而是我的太子妃了。”
语气有些冷淡,显然是为她这句家事而动了气。
楚颜垂下眼皮,盯着桌布上的一小块花纹,“太子殿下的家事……难道不是我的家事吗?”
这句话说得顾祁一愣,而她不容他开口,又继续说道,“定国公是您的祖父,也是我的祖父,如今尚且卧病在床,而您若是要铁面无私地惩处他延误军情的过失,天下人又会如何看您?”
她最后抬起头来轻轻地对他说,“我担心的是殿下,而不全然是赵家和祖父。”
这句话把顾祁刚才的那点冷淡也给融化了。
她说得句句在理,虽说不似她描述的这般对赵家无动于衷,但也确实在为他着想。
试问如今西疆战乱平复,宣朝大获全胜,百姓正欢天喜地锣鼓喧天,谁还会去计较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头子曾经延误了军情?
而这个时候,若是他非要站出来惩处定国公,恐怕天下人只会觉得他冷血无情,明明已经过去的事情却非要揪住不放,并且要对付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祖父。
顾家的祖训便是以孝治天下,若是顾祁要拿这件事情来对付定国公,哪怕对国家为忠,却也算是对祖父不孝。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无须担心,我自有计较。”
他不希望在这永安宫里和她谈政事,哪怕她是担心他,他也不愿意提及只言片语。
赵武的事情他早有计较,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不希望自己在楚颜眼里还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太子,连这些事情也要她来提醒。
楚颜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与不高兴,暗自叹了句,得,这段晚饭算是不欢而散。
她也不过是想替姑姑问问太子想要如何处置定国公,不希望姑姑伤心罢了,岂料太子还真是把君威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愿与她谈政事。
哎,不是她不关心赵家,不帮着姑姑,实在是人在后宫,身不由己,这种事情管不得也问不得。
沉香在一旁伺候着,眼看着太子面色冷淡地走出了大殿,她回头看了眼楚颜,却见对方拾起了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心下有些好笑,太子生气了,身为太子妃不立马追上去解释解释,反而在这儿自得其乐地吃起来,她该说这位贵人心态好,还是脑子笨?
亦或是她太关心赵家安危了,眼下这番不在意的模样恐怕只是惺惺作态,实则在与太子赌气,心里指不定多怄呢。
沉香垂着头,唇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这太子妃平日里看着挺聪明,做事情也沉稳有余,谁料想碰见了赵家的事情,就失了分寸。
进了永安宫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还管那劳什子的赵家做什么?太子殿下若是宠着你,赵家就是没了,那也牵连不到你半分;而太子殿下若是恼你,赵家就是再风光,也一样能被拉下马来。
太子一走,沉香也没必要留在这儿,反正楚颜有含芝和冬意伺候着,她只负责伺候太子的起居。
当下便跟在太子身后走出了门,见对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书房,她顿了顿,慢慢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吃食太子殿下不太满意,我去尚食局与金姑姑说几句话。”她对那值守的太监平淡地说了句,“若是一会儿太子殿下找我,或者万公公找我,你只顾照我这么说就行。”
她朝着远处走去,在一个宫道的岔路口,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便飞快地走入其中一条道,来回穿梭在长廊之中。
那是寿延宫的方向。
太后的地方。
此时此刻,京城的夜幕刚刚降临。
这里一直是个繁华之地,白日里因为建筑庄严恢弘——尤其是金碧辉煌的皇宫,所以显得有些庄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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