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赶到江州总共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哪怕是汗血宝马不眠不休地行路,等到顾祁进了江州城之后,也已是夜幕低垂。
城门口有严兵把守,进出的人一个一个排成长列接受检查,顾祁踏入城门,有守城的侍卫凶神恶煞地冲他吼道:“站住!把头抬起来!”
顾祁淡淡地看他一眼,身后的萧彻换了身衣服,左臂上也绑上了绷带,眼看着就要站出来喝斥那名侍卫。顾祁伸手止住了他,只依言站定,任由那侍卫看了个清楚,然后才被放行。
那侍卫接着去检查下一个人,岂料竟发现尾随顾祁身后的竟然有三百精骑,黑压压的一片,把城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一惊,忙回过头去:“你,你是何人?”
岂料顾祁压根没有搭理他,只翻身上马,与身侧的萧彻一同往城内奔去。
精骑护卫队长从腰间亮出了玉牌,那侍卫脚下一软,骤然明白了方才那人是谁……玉牌上明明白白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宣字,那是素来只有储君和帝王才拥有的钢铁之军,个个都是死士。
几乎不受任何阻碍的,军队无声无息地进了城,尾随顾祁之后,训练有素地跟了上去。
顾祁在脑子里清楚地勾勒出江州城的重要建筑地理位置,一如出宫前将净云寺附近的地理位置想个透彻一样,这些是身为储君的他自小就要习得的知识:譬如宣朝土地之上每一座山川每一条河流的走向,譬如每一个地区和其官衙所在。
他几乎毫不费力地确认出了官府的方向,策马朝着知府大人的所在地从容而去。
萧彻轻而易举跟上了他的想法,不必多说,在抵达官府门口时已然开口道:“江州知府黄顒其,宣朝十三年科举中第,同进士出身,如今已在江州任知府十年有余。”
顾祁翻身下马,神情紧绷地跨上几级石阶,亲自叩响了门环。
已过了白日的升堂时间,府门禁闭,里面守门的小厮骂骂咧咧地开了门:“谁呀谁呀,大晚上的敲什么门!”
他把门打开,却只看见两个威仪严肃的男子站在门口,相貌堂堂,气度非凡,于是声音稍微客气了些:“两位公子,不好意思,今日报官审案的时辰已经到了,知府大人回府休息了,两位若是有要紧事,不如明日再来吧。”
说完就急着关门。
这时候,顾祁忽然伸手轻轻地按在门上,那小厮竟发现不管自己怎么使力,门都纹丝不动。呀,邪了门儿了!他慌慌张张地喊道:“你这人,都跟你说了大人不在,你在这儿跟我添堵也没用啊!”
“黄顒其住在何处,你带我去。”他说得斩钉截铁,眼神沉静地看着那小厮,后者却被这样的目光震得浑身一颤。
“行,行,我带你去……。”
黄顒其正在府中愁眉苦脸地来回踱步,昨日主公突袭祈福的车队时,明明是要当场刺杀了太子妃,却不知为何昨天夜里忽然变卦,打算将其先留在府里,第二日再带走。可未曾料到就是这么一变卦,太子妃和那姓秦的竟然察觉了哪里不对劲,连夜一块儿跑了。
婢女递来茶水,他不耐烦地挥手,想一把将那茶盏给摔在地上,可中途意识到那茶盏是他珍藏多年的古董,于是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变成了一个华丽的甩袖:“滚!”
黄夫人自己不敢来劝他,便吩咐二姨娘来劝,夫人有令,二姨娘不敢不从,只得胆战心惊地走进大厅,叫了声:“老爷……。”
“滚!”更暴躁的吼声响起,“这都什么节骨眼了?我心烦至此,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最后,门外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进了大厅,扑通一声先跪在地上:“老爷,门外有两个年轻公子哥求见,说是——”
“滚!全都给我滚!没找到人之前,我谁也不想见!”
他暴躁的是那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能逃到哪里去,主公派出了无数人在城中搜寻,他也以狱中重犯逃出囹圄为由,命手下的人挨家挨户去搜,竟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那小厮赶紧爬起来,忙不迭就要出去报信,岂料两个原本等在门外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院子,其中一人以低沉潺缓的嗓音缓缓道出一句:“不知黄大人要找的是何人?可否先缓上一缓,替我找到我的太子妃?”
一句话惊得屋里的黄顒其浑身一颤,随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过来,当下心一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他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被人抽走,而那双玄色镶银边的长靴从容不迫地来到他面前,靴子的主人略微诧异地问他:“黄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在朝官员见到当权者,一般拱手作揖便好,除非是受到封赏,否则无须行跪拜之礼。
眼下黄顒其被吓得不轻,心神甫定,待到爬起来之后,方觉不妥,于是一边擦汗,一边说:“下官乃是江州一小小的地方官,见到太子殿下实在太激动,因此……叫殿下见笑了。只是殿下忽然莅临江州,不知所为何事?”
顾祁心下一沉,既然他会如此发问,那楚颜必定没有来过此地了。本来他想着江州是离净云寺最近的一座城了,若是秦远山在,一定会带楚颜先赶来此地,然后再求助官府向朝廷报信,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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