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人强马壮,军队强大,而西疆与柔然的大军虽然善长骑射、剽悍勇猛,但两支军队一比,就好比从前的唐朝对上突厥。
此战对宣朝来说虽然不好打,但那么多大将亲自上了前线,就连新帝也御驾亲征,可谓是士气惊人。连续五个月以来,宣朝几乎在大小战役中都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被攻占的城池也夺了回来,只待一鼓作气击垮敌军内部,战役便能结束。
只可惜柔然族的云麾大将军与西疆的三皇子也不是庸才,选在了一个寂静的夜晚突袭宣朝大军,并且一举得逞,将毫无防备的宣朝人马打了个措手不及。
卓定安与萧彻立刻带军反击,只可惜敌军似乎并不恋战,来得快,得手之后去得也快。
在这一过程里,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轻车熟路地朝着顾祁所在的营地进攻,最后在顾祁与精兵奋力反击之时,以精铁铸造的弓弩击中了汗血宝马之上尚在作战的他。
皇帝一旦中箭,跌下了马,瞬间军心大乱。
楚颜终是在第二日清晨听人说起了这件事,前来永安宫的不是别人,正是容真。
她神情凝重地说完了事情经过,然后抬头看着楚颜,缓缓地伸手拍了拍楚颜的手,却没有再说话。
楚颜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十分平静,就像是置身事外一般,她甚至有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存在的两个疑点:
第一,大军不可能在夜晚全部就寝休息,一定会有不同的军队守夜,若是发现敌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进行警示,为什么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事先发出警报?
第二,敌军是如何清除地知道宣朝皇帝所在的具体位置,并且由始至终就朝着那一个方向死攻,直至得手的?
顾祁走后的这些日子,楚颜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行走不便,就常常窝在他的书房看书。她翻开那一本本军书兵法,看着顾祁深思熟虑后写下的文字,像是看见了顾祁内心里另一个广阔的天地。
她本就是古汉语专业,对此也有兴趣,读起这些书来就像是有名师导读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眼下楚颜几乎不用细想就明白了,军内有内奸,不知用什么手段解决了某条路线的守卫大军,打开了这个缺口,引诱敌军攻入了宣朝营地,并且出卖了皇帝,才使得他重伤落马。
她像是一个灵敏的计算机一样飞快转动着大脑,想着很多的可能性,想着顾祁为何会躲不开那个弓弩,想着为何总是陪在他身边的萧彻竟然会没能替他挡下这一击。
她冷静得有些出奇,只是专注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容真却在此刻叫了她一声:“楚颜?”
楚颜倏地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容真,而容真那双透亮聪慧的眼眸望进了她的眼里,似是探寻,又似是安慰。
容真问她:“你在难过?”
楚颜默了默,才笑道:“不过是受了伤而已,又何须难过?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身边又有那么多大将,一次失利算不得什么,这场仗终究会打赢的。”
“你是这样想的?”容真像是渐渐领悟了什么,楚颜的从容与冷静,疏离与平和,还有她一直以来置身事外的心态……和从前的她如出一辙。
她们本就是一种人,登上这个位置的意图也都一模一样,不是为了光宗耀祖,也不是因为对皇帝的一往情深,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活下去,并且一步一步活得最好最安稳,直到有本事赢得平安喜乐的一生,并且得以保护身边的人。
楚颜像是一个贤惠端庄的皇后那样对容真笑了笑:“身为皇后,我对皇上有信心。”
就好像她仅仅只是一个皇后罢了,而战场上那个身受重伤的人不过是皇上,是她身边的男人,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却不在她的心里。
容真的眼前闪现过很多从前的画面,她看见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走到了顾渊的生命里。
没想到的是,今日又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她低声笑了笑:“有时候你以为自己置身事外,可是到最后才会发现,归根结底,没有人能拥有如此好的演技,可以完完全全地把身与心剥离开来。你以为你不在意的东西终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它的重要性,只可惜这个日子……往往也是你失去它的日子。”
楚颜一怔,就这样看着容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是什么意思?
她看出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真心真意地喜欢皇上了?
容真临走前,低低地叹了口气:“皇后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在意不在意,不要问理智,要问这里——”她意有所指地把手心贴在了胸口。
终于又空旷下来的大殿里只剩下楚颜自己,她愣愣地伸手贴上了左胸,却恍然发现了其下跳动不已的心。
问这里?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秦远山自从上一次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有几次远远地在御花园碰见了,他都是表情淡然地转身就走。
楚颜以为他还未曾消气,可只有秦远山自己知道,他是在切断一切可能波动心绪的源头……虽然这样做也无济于事,因为一旦闭上眼,总会想起江州亡命天涯的那几日。
那是最遥远的他们曾经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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