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似是不知疲倦地吹着,哪怕时光变换,朝阳移位,山顶的时光却像凝固了一般,察觉不到任何变换。
楚颜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冻得麻木。
秦殊抬头看了眼当头的一轮红日,轻声道:“也不知皇上究竟会不会来,若是到了晌午还未出现,皇后娘娘大概就只能孤孤单单地离开人世了。”
楚颜不语,只是闭着眼睛保存体力。
被崇筝的一顿耳光和这山顶的温度折磨得体力尽失,她已经觉得自己快无法支撑下去了,还在月子里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只求能等到他来那一刻,好好再看上一眼。
崇筝冷冷地笑道:“皇后娘娘现在的心情恐怕复杂得很,怕皇上来,又怕皇上不来。”
秦殊听见林子里隐约传来了一丁点响动,似是有人踏在一地枯叶之上,当下眼神微眯,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皇后娘娘这样玉做的人,若非踏入帝王家,也不会面对今日的磨难。皇宫,权势……呵,当真害人不浅,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后悔过当初进宫来的决定,我倒是替你可惜。”
林子那个脚步声微微顿住。
在场的三人里,崇筝与秦殊会武,耳力也好,都听见了林子里的动静,唯独楚颜一人处于体力透支的状态,集中注意力都比较困难,哪里还能辨别出有人接近了呢?
她微微一笑,只说了三个字:“你来了。”
说话的同时,一直紧紧闭着的双眼也缓缓睁了开来,哪怕模样狼狈不堪,浑身乏力,思维都很难集中,可那双眸子里的笑意却丝毫未减,灿烂和煦得如同天上的朝阳。
秦殊面色陡然一沉,没有料到楚颜虽然听不见顾祁的脚步声,但却从他的自作聪明里判断出了这个事实。
林子里的人也终于踏着一地腐朽的枯叶走了出来,林子里的黑暗与山顶的阳光普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而当他看见楚颜站在悬崖边上,离万丈深渊仅有一步之遥时,步伐再次停住。
短短十余步的距离,两人的目光终于交织在一起,这是长达八个多月以来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站在黑暗与光明交接的地方,俊秀如初,朗若清风;而她姿态狼狈,再无当初的任何风姿,甚至发丝凌乱,甚至面颊红肿,甚至唇角带血,甚至……马上就要坠落悬崖。
楚颜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到,原来她对他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十步的距离,她看见了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甚至唇角熟悉的习惯性紧抿,以及眉心紧蹙时熟悉的小小纹路。
有一阵滚烫的热流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顾祁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静地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把头转向了秦殊,“驸马爷也在这儿?真是巧。”
语气里轻松如常,似乎只是老朋友见面,叙旧而已。
秦殊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微臣为了皇后娘娘而来,想必皇上也一样,所以这并非巧合。”
顾祁冷冷笑道:“很抱歉叫你失望了,你也许是为了皇后而来,可我却是为了你而来。多亏今日你沉不住气,把皇后劫走,否则我也不会知道原来你还暗藏逆反之心。大军已经在林子外面候着了,秦殊,今日你插翅难飞。”
顿了顿,他冷静地看了眼楚颜,“至于皇后,若是为国捐躯,那也是一个贤后应该做的事情。你放心,若是今日你无法回宫,我会把皇后之位永永远远地替你空在那里,宣朝的子民也会世世代代记住你的。”
事情的转折是如此离奇,秦殊和崇筝都押了注,希望顾祁会因为在乎楚颜而赶来相救,可事实就是他们押对了,顾祁确实来了,可来的目的却不同于他们所想。
秦殊一瞬不瞬地看着顾祁的眼睛,抚掌笑道:“皇上临危不乱,哪怕心里已经担心到了极点,却还能装出这么一副若无其事、冷血无情的明君模样,倒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天底下有谁不知道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呢?皇上不觉得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么?”
顾祁也漫不经心地笑了,“那你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我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直言不讳。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皇后若是死了,你们失了挡箭牌,恐怕没有命踏出这个林子。”
秦殊面色微变。
在他的计划里,劫走楚颜无非有两个结果:
第一,皇帝不来,皇后成为废棋。
第二,皇帝来了,为救皇后,以命换命。
可是眼下,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山风寂静地挂着,林子里有枯叶响动的声音。
秦殊看着之身穿过林子的顾祁,慢慢地冷静下来,“皇上若是不在乎皇后娘娘,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直接叫大军前来杀了我便是,又何必与我大费周章、多费唇舌?”
他缓缓地笑了起来,朝崇筝比了个手势。
崇筝会意,将楚颜重重朝后一拉,楚颜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朝后倒去。
顾祁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几乎是立马往前奔去,“不要!”
可也只是几步的时间,崇筝收回了手,楚颜的手臂被她紧紧拽着,又回到了方才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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