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屠户果真在家,怎么敲了这半天也没人应门?”其中一个官差不愉道。
“在的, 在的。”周河道:“早些时候东京商人来熊家进货, 我们都看见了,不可能不在家的。”
那官差呸了一口, “果然如举报人所说, 这熊家在自己家里做生意, 不去衙门里办手续,入商籍企图躲税, 幸好被人发现,举报给我家大人。”
另一个敲门敲的没了耐心, 伸出脚就要狠狠踹去。正巧大门被打开, 一脚落了空,狠狠闪了下,猛地一个趔趄, 被身旁的同仁给扶住, 才勉强站稳。
差役怒上心头, 脱口骂道:“你开门不应声, 差点摔倒本大人,要是本大人有个意外,定要好好给你些颜色瞧……”
骂到一般的话,生生被咽回肚子里, 两条双腿不听使唤, 脚仿佛自己有了意识, 带着主人连连倒退。
“你, 你……”
其他官差见同仁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破旧的木门里立着一个个黑糊糊的人影,这身影魁梧高大,跟座小山般。明明黑着天气看不清,可那股突如其来无处不在的威压却如这寒风般浸透进骨头缝里,生生逼出个寒颤。而黑暗正好又容易滋生了恐惧,就使得面目模糊的人变得更加骇人。
这几个官差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心生胆怯。
而熊壮山并没因敲门的人是官差,态度上有一星半点的改变。仍旧瓮声瓮气的不耐烦喝道:“何事?”
一时竟没一个官差敢应答,还是里正周河壮着胆子道:“熊屠户,这几个是玉林镇的官差,刚才听他们说,好像是你做生意没去衙门备案,那几笔生意税收也就漏下了,他们是过来请你补税收的。”
历朝历代税收都是大事,不仅事关百姓民生,还关系着县令的政绩。
玉林镇穷乡僻壤,非人杰地灵之地,想出雄才伟略的大人物,亦或者做点什么惊天动地利国利民的大事,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县令想要政绩能指着的似乎就是这点税收。就是不谈政绩,税收也十分重要,假如发生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或者玉林镇建设,同样需要税收。因此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税收之事都被县令乃至整个衙门看得十分重。
不过,乡野小户,自家做点买卖,至多几十文的利润,县令倒也不那么斤斤计较。不过是撞上公差就收,撞不上也就算了。
因此农家人对此也并十分重视,有时还会躲着收税的官差。
衙门里不计较小商小贩,可对于大鱼却也不愿漏一尾,所以当衙门里接到举报,贪黑摸了过来。
熊壮山倒不是刻意不缴税,而是相关手续没办下来,早在糕点大火,他家糕点每日进账几百文的时候,他就去衙门里办理相关手续,入商籍了。昱朝商籍很正常,除了不能分到土地外,其他方面没什么大影响。那些根深叶大士家大族都有自己的买卖,否则也支撑不了他们奢靡而挥霍无度的生活。至于科举,现在刚成型,虽比前朝好些,不至于形同虚设,却也并不像之后的王朝那般不允许商籍子嗣考。在昱朝,哪个户籍无所谓,能在这里活下去,吃饱肚子,这才是正经的大事,所以熊壮山没有犹豫,在看出唐寿做的糕点能赚钱时就借着一次去镇上的机会办了这事。
本来这事应该挺好办,县令缺政绩,衙门缺税收,多了商户多份税收,但那些衙役仗着官身中饱私囊私下受贿惯了,不给贿赂不给办事。
熊壮山虽然脾气暴躁,并不是一个空有蛮勇的匹夫,他也明白这世道,就认了。谁知赶上他倒霉,那日那个当值衙役看他乡野出身,没人没势力,竟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十两银子的好处费。这也太多了,农家人地多的,收成好的年头也要省吃俭用攥下两年,好多农户手里甚至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的。
熊壮山倒是有,但他不能拿出来,要是都给他,万一唐寿糕点生意过了初期的大火,逐渐没落了,唐寿一个双儿,身体本就娇柔,有个病灾的,他还能上哪搞银子去。那时候唐寿还没弄出刷牙子和牙香。
当时熊壮山也没说不同意,只道家穷没那么些银子,看能不能给少些。那差役是个吃过熊家糕点的,更是知道价格,玉林镇大街小巷都在卖,火成这样,认为十两银子他不可能拿不出来,一定是不愿意给,便硬是卡着不给办手续,还强硬道少一文都不行。
熊壮山只能压着暴躁的脾气,耐着性子说回家凑钱,其实是想过几日,换个人当差在去办,也许能少要些。
那些差役却胆子大着呢,这种私下收贿的事根本不背着同仁,甚至相互之间通了气,定好了价格,无论谁当值,一文铜板都不给少。熊壮山就只能拖着。
后来唐寿刷牙子和牙香狠赚了一笔,熊壮山就认了,打算趁大家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他家的时候把手续办下来,以免那些贪得无厌的差役知道后,更是加价。
就把银子拿给熊三郎,托他去镇上卖糕点的时候给跑一趟,没想到那些差役脾气大的很,见他这么长时间连个信都没有,竟生气了,银子不要,事也不给办,就这么一直托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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